“国主,犯上之风不可助涨,必须封禁丞国的水影戏。”
“禁得了吗?”
金蛟宫内,卢通、章桥相对而坐。
章桥道:“可以。智殿、义殿一起颁布禁令,把施展、携带、观看等,全部列入刑罚。”
卢通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章殿主,你曾说过万物如水,难道不明白水是堵不住的。”
章桥神色郑重,道:“国主,此乃毒水。”
“这么严重?”
卢通有些不以为意。
章桥道:“国主认为普通百姓为什么喜欢看‘火烧元婴’?”
“元婴真人实力强横,拿得多、占的也多,普通人实力低微,受过他们的‘欺负’,所以看到真人遭了报应,心里痛快。”
“这正是毒之所在。”
章桥痛声道:“行不配位,必召灾祸!水影戏顺应人心所求,必然迅速流传,可是也迷乱人心,颠倒强弱,继续传播下去,必然引出祸患。”
卢通正色几分。
良妖正国传法数百年,可是时至今日,仍然有许多人傻头傻脑、不明道理。
顺心则喜、不顺则怒、听之则信、信则盲从……这些人若是一时脑热,再碰到有心人煽动,干出什么蠢事都不稀奇。
“去吧。”
“是!”
半个月后,章桥进入紫气殿,道:“国主,水影戏已经全部封禁。除了我们,济国、杖国等也全部禁止水影戏。”
“嗯。”
卢通应了一声,继续沉入修行。
章桥道:“还有,索横迈已经证实为真,他还没有死,至今仍在丞国的黄口谷被日夜灼烧。”
卢通抬起眼皮。
“丞国的其他元婴真人没有任何异常?”
“没有听说,不过此事之后,各国都有百姓迁去丞国,而且数目极多。”
“我们也有?”
“嗯,我已经安排人加紧封锁。”
“不必,强者上、弱者下,丞国的道不光违背天道,而且违逆人性,迟早招来祸患。转告云傲,让她安排一些探子混过去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……
又是十多个年头过去,东边战而不乱,西边却纷乱频出。
紫气殿内。
章桥道:“国主,千泉覆灭,临近几国人人自危,许多大户、巨富逃到水室城,有几个家族想在我们这里扎根。”
章桥递过一本册子。
卢通没有太大兴趣。
国破家不亡。
这些家族今天丢下千泉等国,每天也会丢下良妖正国。
“他们来了,对我们有什么好处?”
“这些人身家丰厚,即便只带来一部分也是很大的数目。这些家族还各有所长,比如梅家擅长文房四宝、符笔等,尤其是符笔,此类东西我们一直依赖别国。”
“嗯。”
卢通随手翻过一页,道:“你觉得该收?”
“该收。”
卢通笑着点了点头,又翻过一页,笑容突然僵在脸上。
奢光夫人。
疑似是六绝仙姿,原本在大斗国经过钱庄,竟然想来良妖正国。
几个念头接连涌出。
这些年济国一直在针对西边,现在武雏道开始挪棋子。
难道济国想换目标?
他心中生出一些警惕。
“先等等。”
……
白夜宫,一座冰宫。
无论春天秋冬,宫殿周围数里内永远飘**着雪花。
卢通踩在积雪上。
细微的声音传出,一群马状妖兽同时回头,看到卢通后迅速钻入雪中,朝殿后逃去。
宫殿内。
卢通穿过厅堂,进入卧房。
**躺着一个雪白身影,起身道:“拜见国主。”
“嗯。”
卢通走到床边。
雪晴,当年是白肤、白发,现在仍然是,不过皮肤上多了一些暗银色斑点、发丝也没有光泽。
驻容法术很多,驻容丹药也很多。
不过雪晴没有用,任由容貌老去。
雪晴道:“这些年承蒙国主照拂。”
“不必。”
卢通点入一滴血灵,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。”
雪晴立即闭嘴。
卢通道:“这些年要什么有什么,给了你半辈子的富贵,难道还不够吗?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哎。”
卢通叹了口气,起身走出卧房。
宫殿后方有一座雪山,山脚散布着几个洞口。
卢通走进洞内。
“哦吼吼!”
一串吼叫中,卢通抓着一头四尺高的小雪蛮,走出雪山,再次返回宫殿。
雪晴听到吼叫声,迅速起身,冲出卧房。
“国主!”
二人在厅堂内相遇。
卢通抓住一条腿,倒着提起小雪蛮,道:“雪晴,你知不知道这些雪蛮为什么怕我?”
雪晴走出一步。
卢通捏紧手掌。
“哦哦!”
小雪蛮张口痛叫,布满雪白绒毛的人脸挤成一团。
接着几道骨裂声响起。
“不要!”
雪晴冲出两步,抱住小雪蛮,试图把他夺走。
卢通捏着断裂的腿骨,道:“因为雪蛮通灵,知道我一直盯着他们。”
雪晴十分疑惑,也十分震惊。
卢通吐了口气。
雪晴,白夜冰原的雪女,很听话,可是又从来不透露与冰原有关的事情,也不泄露关于雪女的半点传承。
无亲无故、守口如瓶。
卢通费了好多心思,终于看出了一个破绽。
雪蛮,雪女的坐骑,也是雪晴唯一的喜好。
为此他耗费巨资,专门找寻一头母雪蛮,让雪晴帮助他们安家、繁衍、抚养。
“给我吧。”
雪晴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卢通看着雪晴,道:“把法门给我,我保他们一辈子富贵。你不给,你们这些年享受的富贵,就要他们来还。”
“我,我还,我自己还。”
“你拿什么还?”
雪晴愣在原地。
卢通等了半息,手掌再次发力。
“哦吼吼!”
小雪蛮猛烈挣扎。
雪晴抱着小雪蛮,被带着摇晃了几下,痛哭道:“我给,我什么都给你……”
卢通丢开雪蛮。
小雪蛮落地后,不顾疼痛,拼命挣扎着朝外面逃去。
雪晴瘫软在地上,愣愣地看着雪蛮逃走的方向。
卢通扶起雪晴,取出一滴血灵,点入心口,道:“没事,只要把法门写出来就没事了,我陪你一起写。”
书房内。
卢通铺开纸,提笔蘸上墨水,递过道:“写吧。”
雪晴看着卢通,盯了好一会儿,通红双眼中又流出几行泪水。
卢通擦拭掉泪水,道:“怎么了?”
雪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,退后半步,走到书桌后重新拿了一支毛笔,蘸上墨水,开始写法门。
“飞霄步冰经。”
“疏心志,澡冰雪,炼冰为浆,化其本体……”
“不寒浆。”
“冰生于水,饮浆遏冰……”
“冰炭。”
“冰,阴中阳,冰可以驱寒……”
“咳、咳、咳!”
雪晴突然倒下,咳出一滩血水,血水落地成冰,其中一根根冰碴犹如尖刺。
卢通过去扶起,再取出一滴血灵。
“不必!”
雪晴猛地挣开,身上散出一股寒意,颈下钻出无数冰纹,迅速爬上脸颊,几息间变成一尊冰人。
“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说。”
“放他们回去,把雪蛮送回白夜冰原。”
“可以。”
雪晴从地上爬起,继续开始写字。
“冰后四法。”
“风是灵之末,冻灵可凝风。法走丹玲……”
许久之后,雪晴丢下笔,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。
卢通收起法门。
“写完了?”
雪晴没有回应。
卢通等了一息,转头看去,探入一丝法力。
“哎。”
他垂下手,看着雪晴的尸体,看了许久,道:“对不起。”
雪蛮不能放。
这些年雪晴一直呆在身边,知道太多东西,私下不知道告诉过雪蛮什么。
他们进来时,结局就已经注定了。
……
煊阳殿。
卢通、忘秋一起看过众多法门。
忘秋道:“第一道法门是洗练肉身,适应冰雪、寒冷。一味内服浆水,可以驱寒。一道驱寒的炭火。最后四道法术,分别是冻风、掀风、成冰、散冰。”
卢通蹙了下眉头,道:“传承不完整?”
“没有根本之法。师尊,这是雪女给的法门?”
“嗯。”
“我听说雪女是后天所成,自古师徒相传,她应该有一道把普通人变成雪女的法门。”
“嗯。”
卢通重重地应了一声。
雪晴,到死都留了一手。
忘秋看着法门,道:“师尊,雪女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哎。”
二人坐在一起。
卢通坐了许久,按下心头思绪,道:“这些法门先封存,不要外传,以免济国探听到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亲自清理一下白夜宫,看看有没有疏漏。那些雪蛮锁在宫内,不要放走。”
“好。”
……
日夜防备。
整整两年,卢通囤积了大批炼制不寒浆、冰炭的天材地宝,又吩咐良妖商会招募了一批炼器学徒。
可是济国一直没有大举进攻。
这天深夜,卢通独自坐在殿内看书。
书名《无道当道》。
不久前丞国出的书,刚一出现就成为列国的禁书。
“国主,步惜变求见。”
他惊醒过来,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。
书写的很好。
言语朴实,情绪热烈,道理也深刻,差点连他这个一国之主也煽动起来。
他收起书本,道:“带进来。”
步惜变进入殿内,举起一封信,道:“拜见国主,徐夫……徐殿主命我把这封信交给国主。”
卢通摄过信件。
看完之后,眉头皱起,陷入了思索中。
信的内容很简单。
徐徐行一直在培养无畏道兵。
可是小兆国早就察觉到了“夫子”的存在,一边“看着”徐徐行出钱出力,一边拉拢无畏道兵的头领。
一支万人道兵的头领“廖固”背叛了徐徐行。
徐徐行给出了他们出动的时间、地点,想让卢通布局彻底剿灭这支道兵。
“惜变。”
“在。”
“你认识廖固吗?”
“见过几次。”
“此人如何?”
“才智超群,性情**不羁,喜好结交道友,很有威望。徐殿主本想让他成为众多‘夫子’之一。”
卢通点了下头,道:“你们处境如何?”
“在刀锋上行走,一步有失,前功尽弃。”
卢通思索了一下,起身道:“你等等,等下我和你一起走。”
“是。”
卢通交代了章桥一番,与步惜变一起朝东方遁去。
……
三凹岛,小兆国的山岛之一,岛内一共四个山头,山头下则形成了三个凹陷泥湾。
山头上楼阁林立。
泥湾内,水浅泥深,无数船屋、竹屋、树屋等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。
两只乌金巨蟹举着大螯,踩在泥水中,越过众多房屋,接近一艘缺少了船头的大船后,顺着船上缝隙钻进去。
大船内,腐朽的木板上趴着上百只正在抱卵的母螃蟹。
两只巨蟹继续深入,穿过几条断木后,进入大船深处。
其中一只乌金蟹翻身跃起,化作人形。
“国主,到了。”
卢通收敛法力,恢复人形,道:“你们每次都是这么出入?”
“嗯,乌金巨蟹是天连国的国兽,普通人不敢动我们。”
一人循着声音出来,看见卢通后,立即拱手行礼,道:“拜见国主!”
“你是谁?”
“启智山,葛籍。”
“徐徐行呢?”
“国主请,殿主在房内休息!”
船只后方是仓库,中央摆了一块杂物撑起的木板,角落堆满了各种木板、杂物。
徐徐行从角落豁口走出来,一边穿衣、一边道:“拜见师尊!”
徐徐行脸色晦暗,发丝凌乱,下巴上的胡茬长短不一,看起来沧桑了许多。
“受苦了。”
卢通伸手拍在徐徐行的肩膀上,打入五滴血灵,驱散一处处晦暗、萎靡的血气凝结。
“谢师尊。”
徐徐行再次行礼。
卢通看向周围几人,分别打入一滴血灵。
“你们也受苦了。”
“谢国主!”
徐徐行取出一把椅子,摆在木板旁边,道:“师尊,坐下说话。”
卢通过去坐下,看着倾斜的木板,以及木板下的破桶、黑箱,道:“这是桌子?”
几人面面相觑。
徐徐行道:“临时一用,每次搬家时很匆忙,没有来得及布置。”
“嗯。”
卢通挥手取出几个蒲团,道:“大家都坐。”
“谢国主。”
几人分别坐下。
徐徐行问道:“师尊怎么亲自来了?”
“廖固背叛了,为什么要杀掉所有人?”
“杀鸡儆猴。国主,其实沙岛的人也在怀疑我们的来历,只是在重利之下没有人开口,这次不光是杀给山岛看,也是杀给沙岛看的。”
“杀人有用,可是你应该知道,杀人并非上策,真正的上策是攻心。”
“弟子想过,可是没有想出妙计。”
“不需要妙计,反正沙岛、山岛都有小心思,让他们自己去咬。山岛赢了,沙岛只能靠我们。沙岛赢了,得罪了山岛,还是只能靠我们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不能告诉沙岛的人真相,他们不愿意内斗。”
“那就把真话藏起来。”
徐徐行开始思索。
卢通笑着道:“先让他们怕,只要怕了,他们会抢着出手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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